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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攖寧先生自傳


陳攖寧先生自傳

我是安徽省懷寧縣人,生於清光緒六年十二月(一八八○),舊法算七十四歲,新法算七十三歲(以後年齡按新法計算)。父親以教書為職業,家中設館授徒,我自幼即受家庭私塾教育。三歲時,開始讀書,到六歲時,已讀完三字經、四字經、百家姓、千字文、論語、孟子、大學、中庸。

七歲至十一歲,讀詩經、書經、易經、禮記、左傳。

十二歲至十四歲,學作詩文。讀古文、古詩、八股文、試帖詩(以上皆是父親自己教讀,沒有第二個老師)。

十五歲,患極度的衰弱病症,醫生說是童子癆,無藥可治。那時讀書最苦,既要多讀多記,又要背誦得出,晝夜用功,無星期假,無寒暑假,無體操運動,終日伏在書桌上,腦筋用著不停,食物又缺乏影養,當然要弄出這樣的病來。因此父親不敢教我再讀書,我自己也極怕苦讀,遂改學中醫,想從古代醫書裡面尋出一個治童子癆的方法。

十六歲至十九歲,從叔祖父學中醫。他的醫書很多,我都看過,於普通病症是有辦法,但是我自己的病治不好。偶然看到一部醫書上談到道教修養法,我甚感興趣,姑且試做。起初毫無效驗,頗覺灰心。只以自己生命已經絕望,除此別無良法,勉強繼續再做下去。後來身體漸漸好轉,生命方能保全。此時就是我平生研究道教修養法之起點。(修養法有各種不同,有儒教的修養法,有佛教的修養法,有哲學的修養法,有道教的修養法,後來我都研究過,只有道教修養法合於我的宗 旨,所以後來我專門研究這ㄧ法)。

二十歲至二十七歲,除研究中醫學理並道教修養法而外,又兼看各種科學書,那時尚無所謂教科書,凡是講科學的書都是上海江南製造局經學館翻譯的,字大,版本又大,和舊式線裝書一樣,我兄平日研究物理、化學,尤精於高深的數學,更善於繪製機械圖畫。我的普通科學知識,皆是由兄處得來。他因為勤學過度,三十八歲,得吐血症而亡,故我對於專門科學書不敢再用心研究。後來雖考入安徽高等學堂,時候不久,因舊症復發,半途退學,未能畢業。

二十八歲至三十一歲,因為舊症復發,心中恐慌,知道自己所學的修養方法尚不夠用,需要再求進步,遂離開家庭,到各處求人指導(從廿八歲起,即不靠家庭生活)。先尋訪佛教中有名的高僧,如九華山月霞法師、寧波諦閒法師、天童山八指頭陀、長洲冶開和尚等。但嫌佛教的修養法都偏重心性,對於肉體仍無辦法,不能達到卻病延齡之目的。因此又尋訪道教中人,如蘇州穹窿山、句容縣茅山,都是香火地方,道士們不懂得修養。又如湖北均州武當山、山東即墨縣嶗山,雖有少數做修養功夫的人,他們所曉得的方法,尚不及我,有許多問題不能回答。其他不出名的地方,如安徽懷遠縣塗山、浙江湖州金蓋山等處,都是空跑,並無結果。我想,這樣的尋訪,白費光陰,還不如自己看書研究,因此遂下決心閱覽《道藏》(以上皆是清朝光緒宣統時代,以後即民國時代)。

三十二歲至三十五歲,《道藏》全書,遍中國不過七部,都在各省有名的道觀內,如瀋陽太清宮、北京白雲觀、南陽玄妙觀、武昌長春觀、成都二仙庵、上海白雲觀,各有此一部。(其中一部或在陜西省某道觀內)民國初年,姊夫喬種珊在上海行醫,他勸我還來上海與他同住,因此有機會于壬子、癸丑、甲寅這三年,長久在上海老西門外白雲觀閱覽《道藏》,這書共計五千四百八十卷,是明朝正統年間勘版,流傳到今約五百餘年,向來沒有人把這部書看完過,只有我一人費了三年光陰,從頭到尾,此後幾無人再看,放在藏經樓上六個大櫥中,封鎖三十七年之久,書多霉爛破損,前年上海市人民政府撥款一年八百萬元,雇工將全部《道藏》修補完整,移交上海文化機關保管,不在白雲觀內。《道藏》看完後,我又想研究佛學,乙卯年,在杭州城外海潮寺佛教所辦的華嚴大學住過一時期。乙卯秋季,又往北京尋訪專門做修養功夫的人,惜無所遇,遂暫住北京(我離開家庭之後,在外面旅行的費用,是姊夫喬種珊接濟,他身體也壞,希望我尋訪得有效的方法,轉教給他)。

三十六歲至五十五歲(丙辰至乙亥),丙辰年秋季,由北京回上海,與妻吳彝珠同居。她此時已不在醫院服務,自設診所於上海民國路,執行醫師業務,我幫她照顧一切瑣事,有空閒時,即閱覽各種書籍。這二十年,生活安定,尚能容許我多研究學術,每天看兩三卷書,並不困難,所看的書,大半和修養有關,同時亦兼看文學、史學、哲學、醫學、佛學等書。(書的來源:或自己購買,或向人家借看,或到圖書館閱覽。)二十年前所看的書,實在不少,我妻常笑我是書獃子。我因為上海環境太壞,或不把精神寄托在書上,就難免受到外界誘惑,動搖自己的身心,所以看書也算是我修養之一法。有些時候,看書仍不能制伏妄念,就出門遊歷,這到山裡去,庚申年住九江廬山,甲子年往北京西山,其餘蘇浙皖三省名山,或久住,或暫住,所以住山也算是我的修養法,能夠安定身心。

五十六歲(丙子年),乙亥年,我正住在徽州黃山,我妻患乳癌症,無藥可治,她也想學修養法以延長壽命,寫信催我返瀘,勉強度過冬天,到了丙子年春天,妻病更重,只得和她遷居上海西鄉,她用我教她的修養法自己治療,大有效驗,因此我對於道教上的修養法增加信仰,凡是人家寄來種種複雜的問題,無論此人我認識或不認識,皆詳細的寫信答覆他們。因為我想把自己由道藏全書中所研究出來的高深修養法讓群眾咸知,不願衿為獨得,所以一面答覆人家問題,一面又將信稿連問題公開發表,毫不隱藏,破除古代保守的舊思想,直到丁丑年秋季,方告一段落,這也是我為社會盡一點的努力(以上是抗戰以前事)。

五十七歲至六十四歲(丁丑至甲申),丁丑秋季,上海四郊已在抗戰,我們住在鄉間,尚無所聞,臨危即時,匆忙逃出,所有書籍、衣服、器具、食物、藥品等,完全犧牲,此時已無歷程家,我一人住在外甥女家喬馥玖處(即上海泰興路五三八弄三號)。後來彼處避難的人多,屋小不能容納,張嘉壽為我設法租住別處(喬馥玖即張嘉壽之妻)。那時各地方避難的人都集聚在上海,房租及物價飛漲,嘉壽個人之力不能負擔,但幾個朋友共同幫助,後來幫助之人逐漸減少,難以維持,僅靠張嘉壽、張竹銘兩人照顧。那時我妻住在尚賢婦孺醫院,仍帶病服務。後來他病勢逐漸加重,蒙該醫院念她往日服務之勤勞,特別優待,許她住院養病,不收一切費用。我也陪她同住醫院,經過長久的時間(此段所說,皆在八年抗日戰爭期內)。

六十五歲至七十歲(乙酉至庚寅),乙酉春季,我妻因得乳癌症,歿於上海東湖路尚賢婦孺醫院。她自甲戌年得病至臨終,經過十年之久,別人患真乳癌(乳癌有真假之分),不過三四年即死,從來沒有活到十年者,因為她在病中常做修養工夫,增加身內抵抗之力,所以壽命多延長了六七年。我們無家庭、無子女,全靠親戚朋友等共同幫助,料理喪事。妻死後,我離開尚賢醫院,和張嘉壽等同住在東湖路浦東中學內。乙酉年冬季,遷移到上海銅仁路二五七號史劍光家中(以上在抗戰勝利之後)。己丑年冬季,由銅仁路史劍光家遷移到上海華山路一四六一弄六號張竹銘醫師家中(以上在上海解放之後)。

七十一歲至七十三歲(辛卯至癸巳)已往,我常常代人家做世俗應酬文字,或為講解歷史、國文、哲學,以及道教上的修養法、醫學上健康法之類的書籍,實際上等於家庭教師,但不拿薪金,只由他們照顧我的生活。外甥女喬馥玖屢次勸我年老體衰,不宜再費腦力做文字工作。當時我尚不注意此話,到了七十歲後,自己感覺有時用腦過度,即頭痛心跳,眼昏耳鳴,胃病大發,始信她勸我的話不錯。遂於辛卯秋季,一九五一年八月十五日,由上海華山路一四六一弄六號張竹銘遷移到上海泰興路五三八弄三號喬馥玖家,閒住兩年。但若從此無所事事,仍然銷磨老年有限的光陰,亦非素願,所以仍想做我的文字工作。杭州中醫師胡海牙,於庚寅年冬季,請我講過古醫書《素問》、《靈樞經》,本年四月,他又寫信邀我來杭,共同研究針灸科書上高深的學理,預備編輯針灸學辭典,因此由上海來杭,住在胡家。後來省政府秘書廳有一位同志曉得我對於中國古代學術頗有研究,尤其對於《道藏》全書曾經用過三年心力,而且我的資格又和中央所規定的文史館館員資格相符,他就把我的名字提出,經審查委員會通過,由省政府正式聘請為浙江省文史研究館館員之一,為工作上便利起見,因此我的上海戶口遷移到杭州。

一九五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即農曆癸巳年九月廿一日

陳攖寧寫於杭州市銀洞橋廿九號慈海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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